■窦馨遥 安春明（通讯作者） 北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通常情况下，企业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时，委托人与代理人之间掌握的信息并不对称，由此产生利益冲突并引发代理问题（Jensen和Meckling，1976），代理问题是公司治理的根源（Hart，1995）。然而，随着当今互联网时代与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媒体成为独立于司法、立法、行政的一项非正式制度，是投资者等利益相关者获取企业信息的重要载体。因此，媒体能够缓解信息不对称现象，提高企业信息的透明度，这不仅有利于优秀企业的良性发展，也有利于问题企业及时进行整改，进而帮助投资者做出更加科学合理的决策。
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市场中，企业想要保持良好的绩效水平并实现未来长久的运营发展，就离不开与时俱进，因此，创新研发对企业具有重要的意义。但创新研发具有周期长、不确定性大、资金需求多的特点，企业在融资的过程中，出资方会优先考虑对声誉形象良好的企业进行投资，而良好的声誉形象不仅是要依靠企业自身行为的积累，还会受到媒体强大的影响力。因此，作为社会舆论的风向标，媒体对企业决策与发展产生的影响，已经得到实务界与理论界的广泛关注。根据现有文献成果，本文主要从企业运营的重要环节和运营结果为出发点，梳理了媒体关注对企业运营过程及结果的影响，力图深化现代企业对媒体的认识，帮助企业通过媒体有效规范自身行为，促进企业创造良好的运营环境，进而提升企业价值。
媒体承载信息的同时，也在整合、传递着信息，它是连接信息供给者与信息需求者的纽带。媒体可分类为传统媒体与网络媒体。其中，传统媒体又称为平面媒体，主要包括报刊、电视与广播；
而网络媒体则是相对于传统媒体而言的，是近年来逐渐兴起的数字化媒体形态，其主要包括数字报纸、数字广播、数字电视、手机媒体等。通过已有文献，本文将媒体关注的衡量方法分为两大类：一类主要是通过在知名搜索引擎、主流财经网站、中国重要报纸全文数据库（CCND）等渠道中检索相关研究的关键词后，利用爬虫技术或手工搜集等方法以对新闻报道数据进行整合，最终根据报道标题与内容的性质将其分类为正面报道、中性报道、负面报道等；
另一类主要是通过权威数据库获得媒体关注的相关数据，如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中的子数据库中国上市公司财经新闻数据库（CFND）等。在实证研究中，两类衡量方法各有利弊，第一类衡量方法在设置关键词时，可以根据研究内容的不同做出更具针对性的关键词列表，从而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但该方法在设置关键词、手工整理等过程中可能存在一定的主观性，而第二类衡量方法较为客观科学，数据更具有普遍性。
1.对企业融资的影响
企业融资主要包括股权融资和债务融资两种方式。其中，股权融资在持续经营期间内，无须考虑到期还本付息的问题，筹集的资金可供企业长期使用，但同时，此融资方式将稀释股东对企业决策的控制权，而债务融资要求企业定期付息、到期还本，对企业而言，存在一定的财务风险与还款压力，与此同时，因其利息费用可在税前扣除，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减轻税负。股权融资和债务融资各有利弊，但毋庸置疑，两种融资方式均要求企业具备良好的声誉形象以及信誉基础。而媒体关注作为企业的外部机制，能够引导企业舆论的性质、方向以及发展趋势，进而影响企业的融资水平。邵志浩和才国伟（2020）的研究结果表明，通常情况下，媒体对企业报道的频数越大，说明企业的信息透明度越高，且正面报道的频数越大，企业的社会声誉越好。而股东和债权人在对媒体关注度高、正面报道较多的企业进行投资时，将增加投资意愿并降低风险补偿费用，进而使媒体关注与融资成本之间呈负相关，且这种负相关对股权融资的影响更大。黄静如和刘永模（2020）的研究发现，会计稳健性在媒体关注与债务融资之间发挥着部分中介作用，说明媒体关注衍生出公司治理的效应。媒体关注所传递的信息，在财务报表上反映为会计稳健性的增强，这种公司治理效应提高了企业的融资效率，并降低了债务融资成本，但负面关注与债务融资成本之间的负相关受企业其他因素（如产权性质等）的影响。刘娥平和莫凡（2022）的研究证实，相比于债务融资企业，进行股权融资的企业在融资前更受媒体关注，进而能够为企业带来更高的发行溢价，这说明进行股权融资的公司，在扩大融资规模的同时，对媒体关注管理的动机也逐渐加强。然而，曾焱鑫（2014）的研究表明，媒体关注可能会导致企业面临更强的融资约束，这限制了企业的融资能力，提高了融资成本，且媒体关注对融资成本的不利影响在商业信用融资、股权融资、债务融资中依次递增。
综上，学者们对媒体关注与企业融资的关系尚存在不同的观点。基于声誉机制，部分学者认为媒体关注度高、正面报道多增加了投资者掌握信息的透明度，能够降低企业融资成本，但也有部分学者从融资约束视角出发，认为媒体关注度高反而限制了融资能力并增加了企业融资成本。
2.对企业创新研发的影响
创新研发是现代企业持续发展、提升竞争优势的力量之源，其具有投资周期长、成本高、不确定性强以及风险大的特点。因此，学者们从多个视角研究了媒体关注与企业创新研发之间的关系。具体而言，原东良和周建（2021）的研究指出，媒体的正面报道可以使管理者持有更加乐观的态度，有助于改善其厌恶风险的偏好。其次，正面报道将向劳动力市场传递正面信息以吸引高级人才，进而提高企业高管团队的质量，且正面报道也将向投资者传递股票优质的信息，进而提升股票流动性，这有利于企业为创新研发筹集资金。因此，媒体的正面报道可通过诱发管理者过度自信、吸引高级人才和提高股票流通性三个方面提升企业创新研发投入。何欢浪等（2022）的研究发现，官方媒体对知识产权保护进行的宣传有助于企业在专利数量和专利质量上的进步，故媒体关注与企业创新研发之间呈正相关。同时，媒体宣传能够帮助弱势企业提高获取及分析信息的能力，表现出较强的“扶弱效应”。此外，欧锦文等（2021）的研究证实，媒体对企业慈善事业的关注也与创新研发之间呈正相关。受到关注的企业不仅更有意愿在创新研发方面进行投资，而且能够向公众传递履行社会责任的积极信号，从而能够获得更多的创新资源。当媒体对企业竞争对手的创新研发活动进行报道时，中性和负面报道对创新研发不能起到激励效果，而正面报道将使企业产生一定的危机感，这有助于发挥压力效应的积极作用，促使企业在创新研发方面投入更多，且这种激励效果在非国有企业中更显著（夏晓兰等，2018）。相反，部分学者研究证实，媒体关注支持市场压力假说，压力将造成管理者的短视行为，从而降低企业的创新研发水平（阳丹和夏晓兰，2015；
杨道广等，2017）。孙金花等（2021）的研究证实，媒体关注与企业的绿色技术创新之间呈倒U形关系，即适度的媒体关注对企业的绿色技术创新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过度关注将超出企业的承受范围，这反而会阻碍企业的绿色技术创新。
综上，学者们对媒体关注与企业创新研发的关系尚持有不同的观点，主要包括正相关、负相关和非线性的倒U形三种关系。基于信号传递机制，媒体关注能够为管理者、社会公众等群体传递积极信号，且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提高弱势企业的创新能力，从而促进企业创新研发。基于市场压力机制，管理者的短视行为抑制了企业的创新活动。然而，部分学者认为二者之间呈倒U形关系，因此，媒体关注应当保持在适度范围内。
3.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目前，学者们对媒体关注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尚持有不同的观点。常静和王镭（2017）以矿业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选取资产收益率衡量企业绩效，研究发现，媒体关注与资产收益率之间呈负相关，导致二者反方向变化的原因可能是媒体对矿业更多的是负面报道。黄辉（2013）的研究发现，媒体发挥外部监督的作用主要是依靠负面报道，负面报道将导致负向市场反应，并对企业绩效产生消极影响。在进一步区分负面报道的维度后发现，媒体负面报道的程度越深入、内容越严重，其导致的消极影响越显著，但媒体对企业深度分析的负面报道不一定降低企业绩效。姚益龙等（2011）的研究表明，在短期内，媒体的负面关注会使利益相关者不信任企业，导致企业现金流出现问题，这将引起股东的不满，故从长期看，股东将责令企业进行整改，并对企业管理者造成一定的压力，由此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即媒体关注与企业绩效之间呈U形关系。此外，大部分学者支持媒体关注能够提高企业绩效。其一，媒体关注通过为公众传播信息，减少了信息不对称现象，使得投资者对企业拥有更加清晰的认知，这既有助于缓解代理问题，又有助于企业开展融资活动，进而为企业持续经营提供良好的基础（董淑兰和刘浩，2018）；
其二，媒体关注的内容将迫使企业根据报道采取相应的措施以积极应对，同时，也能够减少管理者的自利动机，这为企业创造了良好的经营环境，有利于企业的持续发展和绩效提升（谭文双等，2021）；
其三，在声誉机制的影响下，董事会的工作效率得以提高，同时，企业管理者能够发挥能动性，积极履行企业社会责任，并形成竞争优势，进而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吴丹妮和于溪洋，2022）。
综上，学者们在媒体关注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研究中尚未达成共识。基于市场压力机制，媒体负面报道可能对企业造成不利影响，进而使二者之间呈负相关。基于监督机制和信号传递机制，媒体关注也会使企业管理者、董事会积极履行职责并缓解代理问题，进而使二者之间呈正相关。若考虑时间效应，短期内媒体关注将对企业造成不利影响，但长期内股东等利益相关者将迫使企业积极采取措施，进而使二者之间呈U形关系。
本文通过梳理媒体关注对企业融资、创新研发和绩效三个方面的影响发现：目前，学者们在这三个方面均未达成共识，主要的原因在于不同的机制下（信号传递机制、声誉机制、市场压力机制、监督机制等），媒体关注对企业活动会产生“压力”和“治理”两种效应，进而影响企业的决策，但大多数学者认为媒体关注对企业的影响是利大于弊的，说明媒体关注起到了一定的治理作用，能够帮助企业实现良好的运营与发展。现有研究中，大部分学者对媒体关注的衡量标准具有一定的主观性，且大多数研究将其作为调节指标引入文献。因此，本文对未来的研究提出以下建议：第一，为降低手工搜集数据造成的误差，学者们应积极探寻更加客观的衡量标准；
第二，随着互联网的迅速发展，学者们应意识到微博、股吧等社交媒体对企业的影响力逐渐显现；
第三，随着媒体关注对企业活动的影响逐渐深入，学者们应扩大其研究范围，从企业活动的各方面展开研究并综合考虑不同机制对其可能产生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