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进
十八大以来，在党中央的英明领导下，我国扶贫工作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贫困发生率下降至少6个百分点(1)王丛虎.十九大报告：续写脱贫攻坚、有效扶贫的新篇章［EB/OL］.［2017 -10 -20］. http：/ /www. china. com. cn/opinion/think/2017 -10/20/content_41765916.htm.。在党的十九大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让贫困人口和贫困地区同全国一道进入全面小康社会是我们党的庄严承诺”，国家及地方政府将贫困人口受益看作扶贫工作始终需要考虑的核心问题。2013 年，“精准扶贫”的重要思想伴随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湘西的考察而产生。2017 年，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把扶贫工作提到新高度，强调全党应牢记人民群众的利益和需要，完成扶贫攻坚的新任务。
2021 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公布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将实现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作为“三农”工作的重要内容。2022 年，二十大报告指出，“完成脱贫攻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历史任务，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这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团结奋斗赢得的历史性胜利”。过去十年，旅游业在助推各省贫困地区脱贫摘帽中具有重要贡献，不仅是促进我国14 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经济增长的重要产业，也是众多城市近郊及边远地区的典型特色产业。如今，我国已实现全面脱贫，乡村生活质量迈上新台阶。
资料显示，“十三五”以来，河北省乡村旅游累计带动793 个贫困村近30 万贫困人口脱贫增收(2)人民资讯.河北：“十三五”以来 乡村旅游带动近30 万贫困人口脱贫增收［EB/OL］.［2021 -11 -03］. https：/ /baijiahao.baidu.com/s？id=1715403369304413901＆wfr=spider＆for=pc.，其乡村旅游发展模式值得关注。后脱贫攻坚时代，了解旅游扶贫主要模式、特征及短板，有助于旅游脱贫农户的生计质量保障，为旅游村落针对性地调整旅游发展路径、促进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提供依据。
（一）旅游扶贫内涵
根据世界银行公布数据，2020 年和2021 年全球极端贫困人口数量分别为7.32 亿和7.11 亿(3)新浪财经.全球极端贫困人口上升 墨西哥驻华大使：持续开放世界贸易［EB/OL］.［2022 -07 -06］. https：/ /baijiahao.baidu.com/s？id=1737572296337009865＆wfr=spider＆for=pc.，贫困（poverty）与污染（pollution）、人口（population）是人类社会发展至今始终面临的“3P”问题。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蒂亚·森（Amartya Sen）认为贫困不仅意味着经济上的收入低下，更意味着贫困人口获取社会其他资源机会的不平等。近年来，全世界的反贫困问题深受联合国成员国关注，消灭极端贫困与饥饿被列为“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之首。
旅游扶贫这一概念最早由英国国际发展局（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于1999 年提出。发展旅游业促进减贫在国际上已取得实践成效(4)Suntikul W，Bauer T，Song H. Pro-poor tourism development in Viengxay，Laos：Current state and future prospects［J］. Pacific Journal of Tourism Research，2009，（2）. 李博，左停.耦合性治理：高原藏区产业发展、易地扶贫搬迁与生态保护的共融——基于Z县脱贫攻坚经验的总结［J］.云南社会科学，2022，（1）.。旅游扶贫的最终目的不仅是经济上的扶贫，还包括个人体质提升、社会地位提升和本地文化认同等(5)Blake A，Arbache J，Sinclair T，Teles V. Tourism and Poverty Relief［J］.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2008，（1）.。此外，增加乡村就业机会、促进企业发展也被列入旅游扶贫目标(6)Akyeampong O. Pro-poor tourism：residents’expectations，experiences and perceptions in the Kakum National Park Area of Ghana［J］. Sustainable Tourism. 2011，（19）.。可见，旅游扶贫的目的不仅是经济意义上的贫困消除，还包括促进贫困地区社会与环境的可持续发展。
贫困问题是全球长期以来一直被关注的民生问题。在旅游资源相对富集的贫困地区发展旅游业对促进当地经济增长具有实践成效(7)Njoya，Eric，Tchouamou，etc. Tourism Contribution to Poverty Alleviation in Kenya：A Dynamic Computable General Equilibrium Analysis.［J］.Journal of travel research，2018，（4）.。发展乡村旅游已成为我国相对贫困地区实现脱贫摘帽的一种普遍模式，尤其是在老少边穷地区的脱贫成效更为明显(8)李志勇，贺立龙.老少边穷地区旅游开发：反贫困与保遗产耦合的视角［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3，（3）.。然而，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我国旅游业遭受重创。乡村地区经济发展的脆弱性更加明显，探寻乡村旅游可持续减贫策略对旅游脱贫户生计优化具有迫切的研究意义。
（二）旅游扶贫与农民生计脆弱性
发展乡村旅游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抓手(9)舒伯阳，蒋月华，刘娟.新时代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的理论思考及实践路径［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22，（1）.。旅游扶贫是有利于贫困人口生计发展的旅游，能够为相对贫困地区或社会边缘群体带来净收益。研究指出，旅游业发展对革命老区、少数民族自治地区、陆地边境地区和欠发达地区等老少边穷地区功能显著，乘数效应大，不仅有利于推动其经济发展，还对当地产业结构优化起着积极作用(10)鄢慧丽，余军，熊浩，等.少数民族村寨旅游扶贫利益相关者网络关系研究［J］.软科学，2019，（3）.。旅游扶贫工程的主要目的在于通过旅游业促进乡村经济发展，实现贫困村民的经济增收，从而摆脱绝对贫困。由于发展初期依赖于经济效益目标，旅游业的进一步成熟让乡村社区问题逐渐显现，如旅游扶贫过程中农民的权力与获益问题(11)王进，周坤.旅游扶贫中贫困人口的权力认知研究——基于“赋权-限权”角度［J］.旅游科学，2017，（5）.、基于社区参与的旅游扶贫机制构建(12)冯伟林，冉龙权.基于社区参与的西南民族地区旅游扶贫机制构建——以重庆武陵山片区为例［J］.江苏农业科学，2017，（16）.、民族村寨旅游开发冲突与治理(13)李嬴铭，宁永丽，黄潮.民族村寨旅游扶贫冲突与治理——以勾蓝瑶寨为例［J］.广西民族研究，2018，（6）.等。在乡村旅游发展的同时，农民利益边缘化导致的生计脆弱性与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目标相违背。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乡村振兴的内涵与本质是要在农村地区实现“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这与农户生计的可持续性紧密相关。解决农民旅游参与的生计脆弱性是检验旅游扶贫成效的关键要素。目前，易地扶贫(14)Suntikul W，Bauer T，Song H. Pro-poor tourism development in Viengxay，Laos：Current state and future prospects［J］. Pacific Journal of Tourism Research，2009，（2）. 李博，左停.耦合性治理：高原藏区产业发展、易地扶贫搬迁与生态保护的共融——基于Z县脱贫攻坚经验的总结［J］.云南社会科学，2022，（1）.、产业扶贫(15)郭露，仲黍林.乡村振兴视角下的产业扶贫效率研究［J］.调研世界，2022，（2）.等方式已在我国相对贫困的民族地区得到实践，并形成了一系列值得借鉴和推广的减贫模式。
然而，2020 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全球旅游陷入停滞状态，我国旅游业也遭受重创。疫情影响下的乡村旅游业发展举步维艰，不仅面临游客市场萎缩、同行竞争激烈等现实困境，还面临土地、房屋等资源闲置问题。此外，乡村旅游在为农户拓展经济收入时，也可能让其陷入土地与生态资源退化的脆弱性局面(16)蔡晶晶，吴希.社会—生态系统脆弱性视角下乡村旅游对贫困农户生计的影响——以福建省永春县北溪村为例［J］.台湾农业探索，2018，（2）.。另一方面，由于乡村旅游的生命周期差异，对于“弃农从旅”的农户，如何在乡村旅游衰落或停滞期获得可持续生计保障，是未来“三农”研究值得关注的议题。
（一）河北省乡村旅游发展概况
河北省农业资源丰富，地势多样，是我国农业大省，乡村资源得天独厚，80%以上的旅游资源集中在相对贫困山区，旅游脱贫村大多处于“燕山—太行山”集中连片特困区。由于地理位置与土地资源等自然环境的先天优越性相对较差，虽然已实现脱贫摘帽，但这类村落的经济发展对自然环境依赖的程度相对较高；
由于耕地面积受限、山地植被覆盖率较低、机械化农耕具使用率低等现实因素，不仅大大降低了土地资源的可利用率，还限制了当地农业现代化发展。
乡村旅游已成为河北省支持乡村产业创新、引导农民拓展生计渠道以及提升农业产品附加值的绿色路径。据不完全统计，河北省以开发旅游业为特色产业或支柱产业的村落多达700 个以上，并在旅游开发中成功实现经济增长，拓宽了乡村非农生计渠道。其中，半数以上曾为全国乡村旅游扶贫重点村。并且，由于历史因素，河北省乡村普遍具有丰富的红色旅游资源，现已形成以大激店村为代表的“民宿+文创”型，以梁家沟村、李家庄村为代表的“生态+红色”型，以野三坡为代表的“峡谷+乡村”型乡村发展模式（见表1）。“十三五”期间，河北省乡村旅游在助推美丽乡村与乡村振兴战略方面功不可没，为乡村生态宜居和产业兴旺打下了坚实基础，亦对河北乡村经济未来高质量发展有着重要影响。据此，在全部村落实现脱贫摘帽后，厘清乡村旅游扶贫的主要模式特征及发展短板，不仅对乡村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指导意义，也能深刻认识到当地农户参与乡村旅游的现实短板，为继续巩固脱贫攻坚成果、探索乡村内生式动力发展提供依据。
表1 河北省部分乡村旅游村落发展简况
（二）河北省旅游扶贫主要模式
旅游扶贫具有很强的政府主导性，也必须在政府及政策支持下才能取得预期效果。目前，认可度较高的旅游扶贫模式通常涉及多方行动者，是一项多元主体价值共创的系统工程。由当地政府牵头，引进旅游投资者、开发商及相关教育与研究机构参与乡村旅游开发和项目建设，整合乡村水体、农作物、田园风光等旅游资源，盘活乡村闲置土地及房屋，为乡村农户提供就地就业创业机会，成为我国旅游扶贫的常见模式。从旅游扶贫发展涉及的行动者类型，基于河北省乡村旅游扶贫特色，可分为“政府+村民+村集体”“政府+企业+村民”及“村集体自主开发”三种主要的合作经营模式。
1.“政府+村民+村集体”组合的乡村合作社旅游经营
此种模式多见于经济发展相对滞后、旅游资源品级一般、地理位置较偏远的乡村，也常见于短期内较难吸引社会资本或旅游企业入驻的乡村。受上述基本条件约束，政府参与及政策惠及成为此类乡村旅游开发的重要力量。在政府引导下，村民依托自家房屋及闲置用地等资源发展乡村旅游，逐步建立旅游专业合作社推动乡村旅游经营。代表村落有平山县梁家沟、宽城清河口村、平泉市山湾子村等。以合作社为平台串联村集体，能够较好地激发村民共同参与整村开发、调动社区参与旅游积极性，不仅实现了旅游业引领下的乡村产业规模化发展，同时促进了乡村生产要素集聚。在政府引导和各类惠民、惠村政策帮扶下，合作社模式的乡村旅游开发能够调动乡村能人、社区精英在旅游技能培训、接待礼仪等方面惠及本地村民。但是，由于合作社的相对内向性，乡村社区仍然极大限度地保留着熟人网络和强关系人际结构网，对外部新技术、新信息的接收较少，村民旅游就业创业能力提升缓慢。尤其是当相关优惠政策逐渐退出时，村民参与乡村旅游的意愿和态度可能迅速消退。因此，以乡村社区内部自组织成长为特征的内生动力系统是影响农户生计优化的重要因素。
2.“政府+企业+村民”联合的合资旅游公司经营
资金、技术与人才的短缺长期以来制约乡村经济发展。吸引社会资本、社会资源“下乡”一直备受各地政府及乡村关注，也是乡村旅游稳步发展及脱贫攻坚持续发力的重要元素。社会资本和资源及乡村资源和产业的整合式发展，是旅游投资商与乡村的价值共创。一方面，社会资本与资源为乡村带来了资金、技术和人才，有助于乡村元素的更新与传承、生态乡村建设及智慧化管理；
另一方面，乡村广阔的土地资源、传统风貌及淳朴村民亦为社会资本下乡提供了创作源泉和投资路径。目前，河北省不少知名乡村旅游地已与社会企业、研究机构等第三方构建了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近年来，在河北省政府、文化和旅游厅、乡村振兴局等政府部门联合推进下，河北省通过举办旅游发展大会、“冀忆乡居”等项目吸引了国内旅游企业与投资人士目光，为乡村旅游发展招贤纳士、招商引资。如今，景区依托型、精品民宿型乡村旅游地广受企业或投资商青睐。如涞水野三坡景区、涞源白石山景区均属于河北省高品质旅游景点，拥有国家级5A景区、世界地质公园等多种荣誉称号，带动周边乡村旅游迅速发展，并演化出“核心景区科普观光、周边乡村休闲度假”的互补性旅游业态，为最大限度保护旅游资源、兼顾旅游经济发展提供了可行路径。景区依托型乡村旅游地一般在旅游运营上大致会历经开发初期的政府主导模式、开发中期的“政府+国企+民企+村民”联合发展模式及开发成熟期的“政府+旅游投资公司+村民”规划营销一体模式。
第三方专业运营公司的加入为推进景区带动乡村发展、迎合市场需求、创新乡村旅游提供了实践经验和专业指导。然而，旅游业是脆弱性行业，较易遭受自然灾害、社会安全等突发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从投资企业角度，对于乡村大量资本、技术的投入，其主要目的是获得经济回报。而旅游业具有眼球经济、投资回报期长等特征，在乡村旅游开发中，不少投资企业的投资获益期在十年以上。因此，在乡村旅游地与外来企业的合作经营中，企业投资方时有陷入资不抵债或经营困难等状况。从当地农民角度，旅游发展过程中可能出现居民被边缘化、可持续生计受阻等问题(17)李佳.大数据驱动的旅游社区参与和治理研究［J］.中国管理信息化，2017，（7）.。由此，利益机制构建与旅游收益分配问题成为企业、村民在乡村旅游发展中的博弈考量，同时也引发出乡村性维护与商业化开发等一系列矛盾与冲突。所以，探索社会资本与当地农民在乡村旅游开发中的互赢合作模式，引导农民旅游参与的“去边缘化”，保障他们在旅游参与中的生计可持续性，是乡村旅游助推相对贫困村可持续减贫的关键因素。
3.村集体自主开发经营
以村集体自主开发为特色的乡村旅游管理一般对乡村基层自组织能力、村民旅游经营能力以及乡村地理位置、旅游资源等条件要求较高。首先，通常要求该村自组织拥有较好的旅游管理与经营能力，能够为整村旅游开发提供持续智力保障，如要求村支书及其他基层管理干部具有旅游经营经验或相关能力。其次，村民参与乡村旅游开发意愿较高，且大部分村民拥有闲置的房屋或土地资源，愿意通过出租、入股等方式用于全村旅游发展，发展乡村旅游带来的经济、环境和社会效应基本能够惠及全村。再者，此种经营模式的乡村一般坐落在城市近郊或拥有品级较好的自然或文化旅游资源。异质性资源的优越性为乡村村集体发展旅游创造了先天优势，如河北保定大激店村和骆驼湾村。前者为河北省城市近郊型乡村旅游发展的典范，后者为河北省偏远山区乡村旅游样板。
大激店村地处保定市，吸引着保定本地及北京、天津等客源，地理位置优越。经过村民集中安置、土地流转及旅游经营创新等，在村集体带领下，乡村旅游发展为乡村基础设施、产业及人居环境带来了巨大改变，也为当地村民收入来源拓宽了渠道。阜平县骆驼湾村地处偏远深山腹地，在地理位置上不具优势，但拥有丰富的红色文化资源和优越的山水环境，获“中国传统村落”及“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等称号。在村集体组织下，该村通过发展旅游业盘活了闲置的土地与房屋资源，打造了乡村古街巷、精品民宿等系列旅游产品，乡村旅游成为该村重要产业，帮助当地农民创造了就地就业机会，也促进了农产品的附加值提升。在村集体带领下，由于更加了解乡村资源及村民能力等基本情况，在开发与经营乡村旅游时，各种旅游资源及旅游项目更容易得到合理利用和建设。村集体主持下的乡村旅游开发，其优势在于村民对乡村社区能人、基层管理者等具有信任和崇拜心理。他们能够较好调动村民参与旅游发展的意愿或协调旅游发展中的社区矛盾，有利于集中安置、土地流转及利益分配机制等安排与实施。这种模式在少数民族村寨也较为常见，如贵州郎德苗寨、黄岗村、化屋村及四川直台村等少数民族村寨，均是在村集体领导下开发乡村旅游。乡村基层党组织在引导全村产业发展方面具有很高的村民认可度和信任感，这为乡村旅游初期开发创造了情感维系。
然而，在面对客源市场不断变化的旅游需求及其他乡村产品竞争时，村集体组织的韧性受到考验，包括适应市场变化的能力、创新旅游产品体系能力及维护村民旅游持续获益能力等方面。因此，此种模式的乡村旅游开发对村干部、乡村能人、乡村旅游精英等旅游领头人的综合能力要求较高。
乡村旅游在发展过程中，经营模式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旅游经济及村落情况的改变而变化的，这符合系统发展的变化规律，即在与外界物质和能量碰撞过程中，从无序状态到有序状态的一种自我稳定。在乡村旅游系统开放、突变与应变过程中，为保障农民生计的可持续性，我们必须了解系统在发展调适中产生的各种乡村旅游经济的致脆因子，从而发现科学应对策略，保证乡村经济发展与农民旅游持续获益的平衡发展路径。
（一）自组织视角下的内生动力系统
从前述三种旅游脱贫模式看，以农民参与为中心的能力系统始终是提升乡村旅游可持续发展及高质量进阶的支撑力量。乡村旅游发展需要源源不断的知识与能力创新来促进乡村产品竞争力形成。农民可持续生计的获取来源于其自身旅游经营能力的提升。通过发展乡村旅游实现脱贫的村落，其脱贫攻坚成效的巩固必须重视村民在旅游参与中的主动性和创造性。乡村旅游经营农户综合能力的提升，是乡村创新旅游产品体系、优化营商环境、构建旅游利益分配机制的基础。
乡村土地、房屋、农作物等自然资源，乡村历史、习俗、农耕文明等文化资源与乡村现代化生活相互交错，共同编织出一幅充满旅游吸引力的美丽画卷。乡村旅游社区中，农民始终是推动乡村旅游发展的主要群体。土生土长的农民群体对乡村的热爱是根植于基因和世代相传的，乡村空间赋予他们“家的意义”及生活与生产。在旅游村落，农民不仅是乡村旅游的参与者，也是最了解乡村发展与特色的实践者。但是，受制于教育水平、经济条件及旅游经验等多种因素，相对贫困村的留守农民在参与旅游发展时仍然相对被动，随时有处于陷入旅游经营边缘化的困境。因此，乡村旅游的内生动力系统建设是旅游可持续减贫的保障体系。
（二）他组织视角下的外部支持系统
以家庭经营为特色的小农经济是我国农村发展的基本单位，并在未来一定时期内也是推动我国乡村经济发展的重要构成。政府、旅游投资商等他组织参与乡村旅游是促进当地经济、生态、社会、环境等各个子系统走向有序状态的重要推力(18)王进.路径依赖视角下他组织参与民族经济发展的路径创造——基于贵州郎德上寨旅游扶贫个案［J］.地域研究与开发，2020，（1）.。尤其是在乡村自组织尚不具备旅游经营与管理能力时，他组织参与乡村旅游开发能够为乡村内部带来知识、技术、信息等多方面能量，在资源挖掘与利用方面避免破坏性开发。
此外，旅游的文化属性证实了旅游系统首先是一个开放的系统，具有较强的产业渗透性，这为文化、旅游与农业融合创造了极大可能性。乡村旅游产业转型与升级必须依赖于产业融合发展，长期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民群体对农业如何与旅游、文化、教育等交叉领域兼容与创新知之甚少。近年来备受游客市场青睐的精品民宿、乡村营地、田园综合体等乡村旅游新业态处处可见外来企业、投资商身影。这也论证了他组织在促进乡村旅游升级发展中的积极作用。
（一）内生动力系统营造：从经济扶贫向非经济扶贫路径转向
解决农户生计脆弱性是乡村高质量发展的任务之一。推动乡村经济结构优化、人居环境改善与人才质量提升，是实现乡村振兴二十字方针的重要前提。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是旅游村落实现产业兴旺的基础，促进农户旅游就业和可持续增收是其重要目标。河北省旅游村落大多坐落在平原腹地或深远山区，农业生产效率相对较低、空心村现象相对普遍、乡村旅游的淡旺季明显等种种原因加剧了农民生计脆弱性和返贫风险。拓展旅游村落农户参与旅游的获益路径是乡村旅游质量升级及可持续经营的内生保障。农户生计可持续性是检验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的参考标准之一。通过创新乡村旅游业态，盘活乡村闲置资源，创造旅游岗位，吸引农民返乡就业创业，降低空心村率，为乡村旅游发展提供更多劳动力，从经济扶贫、政策扶贫向产业扶贫、教育扶贫转向，培育农户自主创新，为乡村旅游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内生动力。通过教育培训、实习考察、信息传递等路径，帮助农户了解旅游发展新动向、新业态和新技术，建立乡村旅游经营激励制度。在保障农户旅游获益前提下，吸引社会资本参与乡村建设，为本地农民了解新兴旅游管理与经营理念提供平台。
（二）外部支持系统构建：从帮扶关系到合作共赢的价值共创
在旅游扶贫早期，在政府机构、旅游企业、志愿者等组成的他组织帮扶下，旅游扶贫村落在旅游经营、基础环境营造及政策方面均不同程度地陷入“等靠要”的被动式发展状态，农民旅游参与程度较浅，缺乏旅游经营能力。旅游可持续减贫时代，相关行业前沿技术与管理模式对推进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具有催化作用。对于大多数经济欠发达乡村来说，通过建构合作共赢的乡村旅游发展机制仍是乡村招商引资的重要路径，这能为乡村旅游带来更多的前沿技术与智力支持。在未来发展中，探索“社会企业+乡村合作社+农户”“高校+研究机构+乡村”“公司委托经营”“景区+乡村”“旅行社+乡村+农户”等多元化合作经营模式，借助他组织力量强化乡村旅游外部支持系统韧性，通过合理的利益捆绑与分配制度，将乡村产品、业态的创新发展与市场需求无缝对接，为拓展农户可持续参与旅游获益创造通路。
因此，对于旅游村落，不断更新和升级现有乡村旅游业态，推陈出新，一方面可以通过招商引资吸引社会资本，将企业、专家等社会力量“请进来”；
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外出学习、教育培训、市场调查等方式鼓励本地农民“走出去”。在吸引外来投资的同时，促进本地农户自我成长，形成自组织经营为主，他组织帮扶为辅的旅游开发模式，最终实现成熟的旅游管理自组织模式。
旅游村落的持续减贫策略复杂而微妙地影响着乡村经济及农户生计脆弱性，也影响着乡村旅游系统的稳定性和持续性。任何一个系统从“无序”发展为“有序”，都是自组织和他组织共同作用的结果(19)魏道江，康承业，李慧民.自组织与他组织的关系及其对管理学的启示［J］.系统科学学报，2014，（22）.。他组织是促进自组织走向成熟发展，与自组织一起共同推进某一系统沿着良性发展轨迹前进不可或缺的外部因素。在旅游村落，由当地村民构成的自组织与政府、企业及其他旅游参与者组成的他组织共同存在于乡村旅游系统发展和演化过程中，形成价值共创的利益关系网。在旅游扶贫初期，政府等他组织帮扶下的乡村旅游开发有助于贫困乡村高效率实现脱贫摘帽。但是，旅游业是脆弱性行业，旅游脱贫村落的经济发展在面临客源市场及社会环境变化时也更具风险性，这就加剧了当地农民生计脆弱性，有可能陷入再贫困。据此，巩固旅游扶贫成效，应重视从旅游扶贫初期的经济扶贫向旅游脱贫后的能力减贫专项，从“授人以鱼”向“授人以渔”过渡。借助政府、企业等他组织合力培育涉旅农户的旅游经营和参与能力，引导乡村自组织地完善发展，从而帮助当地农户掌握旅游经营与创新能力，为其参与乡村旅游获益提供能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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